沉默之下,真心如何
泥沼之下,溺者如何
 

关于坡的一些碎碎念

高三人今年坡祭真的没力气整活了。写点乱七八糟的主观感受,连配图都是去年画的老图,占tag和关注页致歉。

熟识埃德加·爱伦·坡这个名字,已经有九年以上了。起因是小学时阴差阳错地因为家人的工作原因来到了巴尔的摩,跟着刚下飞机,根本不认识路,找不到出租屋位置的母亲在臭名昭著的市中心贫民窟转悠,走进了一座小教堂的后院。那方比当时的我还高的石碑在一众矮小的石排间相当醒目,但我并不认识上面的名字——即使母亲向我解释那是一个著名作家,当时还从来没读过坡的作品的我对他的印象也止于“某个伟人”的模糊概念。直到很久以后,我真正通过文字认识了坡,那个漫步于萧条脏乱的街道间的午后才在我的记忆中有了意义。

我在那座城市一待就是一年,那年年末,我的英文已经足以支持我勉强看懂坡的作品,但所谓的“懂”最多停留在字面,因为一个小学低年级学生想要参透其中更深的意义还是太难了。像一个小屁孩对大部分著名作家的印象一样,我觉得坡是个净写晦涩的作品,端坐在名人的神坛上不愿屈尊让广大读者更轻松理解的文人。这份误解来源于更多的阴差阳错——我当时胆子小,一听说坡是写恐怖小说的,就没敢读他的小说,加之坡的诗歌在巴尔的摩形成的“乌鸦文化”令我印象颇深,我试图通过阅读《乌鸦》了解坡。结果,一是因为我阅读诗歌的经验不足,二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将诗歌朗读出声的意识,三是因为这首诗即使在所有坡诗里也属于词汇较难的一首,我读完后一头雾水,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于是,这位作者的名字在之后的四年,没有再被我想起。

上初中后,我有了手机,开始关注一位学姐微信公众号上的诗歌推荐栏目。当时的我虽然在文学方面基本还是个门外汉,但在英语学习中经历了荷马史诗英译本和King James版《圣经》的狂轰滥炸,早已不再看到著名作品就犯怵。某一天的推文内容是短诗A Dream Within a Dream,我在作者栏中又看到了那个名字。说实话,当时我还没有对坡产生好感,也并未沉下心品味这首诗。但一想到在栏目中出现的各种让人记不住的人名里,这是唯一一位我曾经“瞻仰”过纪念碑的西方作者,某种显摆的欲望冒了出来。我匆匆读了一遍《乌鸦》,然后在后台向公众号管理者留言,希望她出一期关于《乌鸦》的鉴赏,甚至投稿了一段现在看起来写的很差的诗歌赏析。也许出于对低年级同学的客气和包容,我的投稿被接纳了。然而,那首被现在的我近乎奉为完美的佳作连带着我污迹般的“赏析”一起出现在公众号上时,我对坡依旧没有什么了解。

于是又过去了两年。

我在学校中一节英美文学的兴趣课上学习了《安娜贝尔·李》。在老师的指导下,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对待一首坡的诗作——从默读,到朗读,到背诵,听老师的讲解,最后完成一篇心理分析主题的文学评论小论文。在短短几天的学习过程中,前所未有的认识反复冲击着我。我第一次知道,英文诗歌的抑扬格可以模仿出海浪的声音,特定头韵的组合可以将有声的文字化为无声的宁静,没有配乐的诗也能带着朗读者情不自禁地跟随节奏吟唱……当然,还有诗的中央那位无法接受恋人离去的“我”,他的悲伤在诗中已然化为了纯粹的痛楚,使像我这样毫无恋爱经历的人为之动容。唯一能形容当时的感觉的词语大概是“震撼”,但与我实际上的情感相比,这个词也太过无力了。

在这段最为戏剧性的经历之后,“补办粉丝证”的经历就显得平稳很多。我重读《乌鸦》,背诵《乌鸦》,翻译《闹鬼的宫殿》,啃完他的诗集,现在正在撰写的高中文学课大论文也以坡诗为研究对象。

我终究无法真正认识一位已逝的作家,读的再多,也不过只是最大限度地了解他的作品。然而,写论文时的一次意外经历似乎让我短暂地窥见了作品背后之人的影子。我的研究对象之一是一首名叫Eulalie的诗作,说实话,在坡的作品里算得上是有些普通的,远没有脱胎自这首诗的晚期作品《尤娜路姆》惊艳,唯一的特色可能是在一众悲情的作品中,唯有这首诉说的是新婚的美满。我在巴尔的摩爱伦坡协会官网上浏览坡对该诗数次校订、誊写的记录,偶然读到关于其中一份传世手稿的记载:

“那份手稿被以最为整洁的字迹誊写,手稿的背面写有如下语句:

‘我的所爱深埋于地下

而我只得独自哭泣’

(Deep in Earth my love is lying/And I must weep alone)

据推测,该手稿誊写于1847年。”

一首关于“幸福”的作品,为什么要附上这样两句话,在弗吉尼亚·坡去世后不久进行誊写?我想起坡在文学评论著作中冷静乃至冷漠的评述,将诗歌归位仅次于音乐的、理性和谐之美的极致,将少女的死称作“最富有诗意的题材”。然而,他诗中那些肝肠寸断的离别,对死亡的惨痛领悟,真的只是对美的理性构建吗?我不再这样认为。

对于十月七日,对于那个百余年前曾真切地活在世上的人,我只有一件事想说:坡在生前似乎是个相当希望自己能够被后世铭记的人,如果这一点已如他所愿的话,希望我这样平庸的读者对他的关注不是一种亵渎。

高三的压力确实暂停了我的许多探索,坡诗的翻译卡在《致天堂的那位》,Philosophy of Composition也没有继续读下去。我不知道这条探索的道路会终结在何处,但即便它真的有终点,坡的文学也会作为一种符号,或是信念,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11.19编辑

关于Deep in Earth my love is lying/And I must weep alone这句诗,我读到了了曹明伦老师的中译,“吾爱深眠黄土,余惟向隅而泣”。还是参考这个翻译吧,我的功力和大师相比真的是赤裸裸的差距。

2021-10-07 1 /
标签: 爱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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